雍正五年(1727 年)十二月二十四日,江南的天空阴云密布。江宁织造府门前,数百名官兵手持利刃,将曹家府邸团团围住。新任江宁织造隋赫德站在台阶上,宣读着雍正皇帝的圣旨:“江宁织造曹頫,行为不端,织造款项亏空甚多。朕屡次施恩宽限,令其赔补。伊不但不感恩图报,反而将家中财物暗移他处,企图隐蔽,有违朕恩,甚属可恶!着即抄家。”
话音刚落,官兵们如潮水般涌入府邸。瓷器碎裂声、家具倒地声、女子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。十三岁的曹雪芹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,目睹着这一切。他不知道,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,将彻底改变曹家的命运,也为他日后创作《红楼梦》埋下了伏笔。
曹家的败落,看似始于这一天,实则是康熙朝埋下的祸根。
康熙二年(1663 年),曹雪芹的曾祖父曹玺被任命为江宁织造。这个五品官职,表面上是负责皇家丝绸供应,实则掌控着江南地区每年数百万两白银的经济命脉,更肩负着为皇帝刺探舆情的秘密使命。
展开剩余78%曹玺的妻子孙氏,是康熙皇帝的乳母。康熙南巡时,曾动情地对孙氏说:“此吾家老人也。” 并御笔题写 “萱瑞堂” 匾额,以示尊崇。这种特殊的关系,让曹家成为康熙在江南的 “千里眼” 和 “顺风耳”。
曹玺去世后,其子曹寅接任江宁织造。曹寅自幼与康熙相伴读书,情同手足。他不仅负责皇家丝绸,还兼任两淮巡盐监察御史,掌控着盐政大权。康熙六次南巡,四次由曹家接驾。每次接驾,曹家都要耗费数十万两白银,修建豪华行宫,置办山珍海味,甚至从西洋进口奢侈品。
这种烈火烹油般的繁华,却让曹家陷入了巨额亏空。据《关于江宁织造曹家档案史料》记载,曹寅去世时,江宁织造衙门亏欠钱粮达三十七万三千两,加上两淮盐务的亏空,总数超过百万两。康熙虽多次让曹寅和李煦(苏州织造)轮流担任两淮巡盐御史,用盐税收入填补亏空,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。
康熙六十一年(1722 年),康熙皇帝驾崩,四阿哥胤禛即位,是为雍正皇帝。新官上任三把火,雍正的第一把火就烧向了吏治整顿。他深知康熙末年国库空虚、官员贪腐成风的弊端,决心通过清查亏空来重振朝纲。
雍正元年(1723 年),他成立了专门的清查机构 “会考府”,并颁布严令:“凡有亏空,无论已经参出及未经参出者,三年之内,务期如数补足。如限满不完,定行从重治罪。” 一时间,各地官员人人自危,纷纷忙着填补亏空。
曹家作为有巨额亏空的家族,自然成了雍正清查的重点。雍正二年(1724 年),曹頫(曹寅之侄,曹雪芹之父)向雍正承诺,三年之内还清亏空。雍正朱批道:“只要心口相应。若果能如此,大造化人了。” 然而,曹頫的承诺并未兑现。
曹家的问题远不止亏空。雍正四年(1726 年),江宁织造送进的绸缎质量出现严重问题。御用缎二十八匹、官缎三十匹 “皆甚粗糙轻薄,而比早年织进者已大不如”。雍正大怒,罚曹頫俸一年,并令其织赔。次年闰三月,皇帝穿的石青褂落色,又是江宁织造的问题,曹頫再次被罚俸。
更致命的是,曹家在 “九子夺嫡” 中站错了队。康熙晚年,诸皇子为争夺皇位展开激烈斗争。曹家暗中支持八阿哥胤禩,不仅在经济上给予资助,还多次在密折中保举胤禩。雍正对此早已怀恨在心,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借口。
雍正五年(1727 年)五月,曹頫在运送绸缎进京途中,因 “于勘合之外多索夫马、程仪、骡价等项银两”,被山东巡抚塞楞额参了一本。雍正借机发难,将曹頫革职查办,并派人严查曹家亏空。
当官兵查抄曹家时,却发现这个 “富可敌国” 的家族,名下仅有房产 483 间、田地 19 顷 67 亩,外加一箱子当票,所有家当加起来仅有 6 万两白银,与传闻中的 “富可敌国” 简直是天壤之别。
雍正对此大失所望,但他更在意的是政治意义。通过抄家曹家,他既震慑了朝廷官员,又削弱了潜在的反对势力。正如《永宪录》所载,雍正此举是为了 “杀鸡儆猴”,让其他官员知道他整治亏空的决心。
曹家被抄后,举家迁回北京,居住在崇文门外蒜市口的十七间半房屋中。曾经的钟鸣鼎食之家,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。曹雪芹也从锦衣玉食的公子哥,沦为靠亲友接济度日的落魄文人。
这段经历,让曹雪芹深刻体会到了世态炎凉和人性的丑恶。他将家族的兴衰、社会的黑暗融入到《红楼梦》的创作中,通过四大家族的荣辱沉浮,揭示了封建社会的种种弊病。正如他在书中借秦可卿之口所说:“月满则亏,水满则溢。” 曹家的兴衰,正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。
雍正抄家曹家,表面上是经济问题,实则是权力斗争的必然结果。在那个 “一朝天子一朝臣” 的时代,曹家作为康熙朝的旧臣,不可避免地成为雍正新政的牺牲品。而曹雪芹,这个被命运捉弄的天才,却在苦难中孕育出了中国文学史上的巅峰之作。
如今,当我们翻开《红楼梦》,看到 “满纸荒唐言,一把辛酸泪” 时,或许能从曹家的故事中,感受到历史的厚重与无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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